父亲
父亲
蒙荣荣
1
你是在冬月二十六走的
你走了之后
我就害怕冬月了
就害怕寒冷了
但我常常梦见冬月发生的事
常常梦见寒冷
梦醒后
更加寒冷
久久不能入睡
望着相框里的你
长时间发呆
长时间哭泣
2
你隐忍了许多痛苦
肉体上的
精神上的
从肌肤到骨髓
从自尊到流泪
你流泪
我心里更难受
发誓要学医
为你治疗
我能给你治疗癌症
我能给你治疗好心里的创伤吗？
3
你说用电灯很晃眼睛
就给你换成煤油灯
你咳嗽很厉害
尤其是在夜里
每咳嗽一声
灯的火焰就要闪烁一下
灯的火焰闪烁一下
我的心就要疼一下
咳嗽、火焰、心疼
就连在一起了
我最担心火焰闪烁的瞬间
你离我而去
4
你的病来得极为突然
我的心疼得疼痛
因为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
你却微笑着安慰我
人是要死的
就像长河落日
你的微笑
在我看来
比哭更让我难受
再难受
也得忍受
父子情深啊
5
我回家借钱给你交住院费
返回医院的时候
正是夕阳快要落山的时候
你坐在医院的台阶上
不停地咳嗽
那咳嗽声比我的摩托车声还大
我急忙把“突，突”的摩托车声摁住
可我始终摁不住你的咳嗽声
你的咳嗽声没有规律
有时候很慌乱
有时候很急踹
我的心更慌乱
6
这一家医院
你肯定来过
三十年前我出生的时候
听母亲说
我出生后
你抱着我一个劲地笑
可现在
你为什么不让我抱一抱啊
如果你愿意让我抱一抱
我抱着你的笑
一定比哭更难看
因为你的病是绝症
7
你的骨灰
被我用颠簸的摩托车拉回家了
而且是放在后座上
就像你以前坐在后座上
我把你拉去医院一样
可我现在拉的是你的骨灰啊
一个小小的骨灰盒
就浓缩了你的一生
不管那盒子多么的小
今后我就认它做父亲了
因为从此以后
我就没有父亲了
8
你又回到你原来居住的屋子里了
可我总是感到屋子空空的
什么都没有
尤其是听不到你的咳嗽声
我一点也不习惯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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