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长的烦恼（七）
原创：高原麦客
“嗨同学，上课了。”同桌轻声的提醒，把陈佳琪从记忆中唤醒。高三28班班主任兼语文老师，腋下夹着讲义缓步走上讲台。他一手扶着讲桌，一手把滑在鼻尖的眼镜片向上掀了掀。面带笑容，用激光一样的眼睛把教室扫视一遍，清了清嗓子，然后温和的说：“很高兴认识大家，我叫宋志文，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，我将陪大家度过这段美好的时光。”
“我们这个班的学生，原来是一个班，甚至一个级的并不多。不确切的说，大家来自四面八方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。不知道放假这两个月以来大家过的可好？用七个字描述参加高考的学生以及他们父母的心情，‘几家欢乐几家愁’”。
当然最近是开学的日子，眼睁睁看着那些昔日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的同学，在父母的护送下喜气洋洋迈向更高的学府，不知道此刻你是什么感受？像这样刻骨铭心的体会真的不多，在你们想要懈怠，想要气馁的时候，不妨拿出来回味回味，这对激活你们内在动力有帮助。”
“今天大家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，接受事实并重新开始，证明你们都是好样的。借用《水浒》中的一句话：个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好汉。我们将花一年的时间，打造自己的能力，雪耻高考的失利。苏格拉底说过：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度过。而我要告诉你，揭了伤疤忘了疼的人，才是最大的蠢货。”
“同学们，考场如战场。虽然应试教育有这样那样的弊病，但应考的机制这么多年一直运转的很好，这充分说明了它的先进性和公正性。系统无法更改，别想打败一个系统，最好的方式是使用这个系统，让自己的价值和能力在这个体统中得到最大化的提升和优化。”
“学校是按排名分的班，28班，看起来是有点错后。但我对你们每一个人充满信心，并且相信你们不是孬种。我代过不少高三的补习班，开学初的时候，大家看似成绩平平差距也不是很大，但是越是往后，相互之间的差距就越大。什么原因？大家看似努力了，看似都非常认真，结果为什么不同？”
“答案很简单，努力和认真的程度不够。人和人在智力上有差别，但差别并不大。学习从来都是一种主动的行为，需要大量的练习，当你感觉身边那些同学普普通通，突然有一天让你刮目相看，是因为他在时间的利用上，已经赶超了现在的你。”
“真正的比拼除了课堂，除了补课，是看你没有抓住，除此之外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。时间才是反败为胜的最好武器。当然，在这个期间也是一个人习惯、耐力、专注、持续、反复的比拼。别相信哪一个人能改变你的命运，如果你不开始，你不主动，你不总结，你不直面所有碰到的问题，神仙也救不了你。”
“所以，任何时候都要相信自己，你才是最靠谱的。今年有一部电《哪吒》，又创下票房新高。里边有一句话，据听说它能赋予人力量：我命由我不由天。今天，我把这句话送给大家。我们都知道，这一年的生活异常艰辛，我想既然大家能坐在这个地方，就已经没有退路。只能背水一战，杀出一条血路，才能彻底翻转你的人生。”
“我不想说那么多空话，最后一切都要用分数说话。如果把高考前的这一段时间进行切片，每一天都是薄薄的一片，你是否尽心竭力，你是否在有限的时间里解决所有问题。结果的好坏用概率可以计算出来。所以，希望你们不要放过每一天，尽量增大解决问题的占比，那结果就一定不会太差。”
“在今后的教学中，希望大家能配合我以及其他代课老师完成今年教学任务。作为班主任，我也会全力以赴为你们做好支撑。刚开学，你们的名字我还一时叫不出来。我想，用不了两个礼拜，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。说真的，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老师，而是真心希望我们能做最好的朋友。”
“以后无论是学习上遇到什么问题，生活上遇到什么困惑，记得来找我，我一定会来者不拒。初次见面，今天的开场白就到这里，下边我们开课。”班主任宋志文转过身去，开始在黑板上飞龙走蛇。
此时，只能听见粉笔的沙沙声。每个学生的神情凝重而专注，像凯旋出征的士兵。学校这个巨大的机器，在开学这一天被重新启动，它逐渐加快马力，并朝着最终目的——高考，一路奔赴而去。
中午放学的时候，在校门口遇见中学同学李阳。李阳下身穿着运动短裤，上身黑体恤，皮肤黧黑而结实，嘴唇上长着一圈浓密的胡须，整个嘴就像树木围起的花园。他见到陈佳琪，有点惊讶，又有点意外。怎么你也回县城复读？是分数不理想还是‘脱把’？”
几年不见，这家伙还是这么讨厌，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。“当然是脱把了。”陈佳琪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，就像被人解开了伤疤，又被合了起来，但内心其实已经开始隐隐作痛。这个星期六下午有没有空？一起去打球。听说体育场的篮球场地，刚刚铺了新的塑胶。”
“好呀，我也好久没有打篮球了，就是不知道这个星期六，学校是否休周末？”陈佳琪若有所思的回答。两千多名学生，从校门口一涌而出，就像是水库泄洪拉开了闸门，瞬间在街道上弥漫开，最终变成涓涓细流，流向所有的大街小巷。陈佳琪和李阳很快就被人群冲散。
早晨只吃了一个包子，此时陈佳琪已经是饥肠辘辘。父亲开会去了市里，母亲单位检查，此时依然没有回家。一碗泡面，外加一个鸡蛋，两根香肠，几片绿色的小青菜点缀其间，一碗美食就这样在陈佳琪的手里诞生。
吃完饭，他拿起了那本《扣篮》杂志，每次看到卡梅隆.安东尼这个人物，都会让陈佳琪心潮澎湃，有一种被点燃的感觉。虽然安东尼没有詹姆斯或者韦德总冠军的光环笼罩，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无与伦比，无论是在国家队还是在NBA，他的举手投足都颇有老大的风范，让每一个人都相形见绌。
安东尼成为陈佳琪最崇拜的球星，每次在家，当他拿起《扣篮》的杂志，妈妈都会时不时提醒他。“别把精力浪费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。”这让他异常的郁闷。就这么点爱好了，只有在打篮球或者看关于篮球方面的书籍时，他感觉是真正的放松。
以前的各种爱好，比如上网玩游戏，和同学满大街漫无目的的神游，在高二的时候，就已经被父母残酷的掠夺了。他仿佛觉得，自己的身上就像是被安装了监控系统，就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偶，每一天都是按照学校的规定，按照父母的意愿，踩着点儿，按时上学，放学，睡觉。
他越来越怀念中学和小学那些美好的时光，那时候课程似乎不那么紧张，学习压力似乎也没那么大，父母好像也没那么忙碌。每到周末，父亲总是会开着那辆老掉牙的桑塔纳，带着家人一起去山里度假。
最常去的是20公里外的近山，山林中百鸟啾啾，河水清澈见底。能看见一些漂亮的石头，它们像锦床一样铺在河底，经受河水常年的冲洗，而愈加光彩夺目。偶尔能看见石块间藏着的小鱼，它们出来探探头，很快又潜入那些巨大的石块之中。
最喜欢玩的游戏，是在河边打水漂。或者和父亲去拣一些被水从上游冲下来，搁浅在岸边被太阳晒的干燥的柴火。或者去林中采蘑菇和木耳。那些蘑菇胖墩墩的，像一把把小伞，簇拥在树荫下。偶尔能见到山桃野杏，酸酸甜甜，胜过市面上水果的味道。
玩够了玩累了的时候，他会躺在帐篷里，看着父母野炊。父亲会在河里找来一些方石回来，摆成一个中空的三角形，把旅行锅架上去，加水，在锅底燃起那些捡来的柴火。再丢进那些采来的蘑菇，山野菜，和带去的香肠，肉丸，豆腐干。不一会儿帐篷外就弥漫起炖菜的香味。
那些蓝色的炊烟，在山谷里飘荡，整个山谷便有了一种水墨画的唯美。吃完饭陈佳琪通常会在帐篷里美美的睡一觉。睡醒后，他会随父亲去下游的浅谷钓鱼，说是浅谷，也有六七丈水深。偶尔能看见鱼儿掀起的水花，要钓上鱼却没有那么容易。那些鱼儿极其的狡猾，能吃完所有的诱饵，却始终不愿上钩。每到这时，父亲总是自圆其说：“姜太公钓鱼，愿者上钩，勉强不得。”
一到长假，他们会开车跑的更远，常常会自驾出省游。每当车子行驶在山间的幽径上，或者驰骋在草原和大漠上，陈佳琪感觉自己犹如一只自由的小鸟，或者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。那些学习上的烦恼，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。而那样无忧无虑的的日子，已经一去不复返，成为一种美好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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